枪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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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巍澜之未竟/22h】无人告我夜已深

#冬至

(❶野鬼巍X捉鬼世家后人澜❷ooc预警❸我码字以来的第一篇be,但是它拥有了he小番外555❹我前些日子发过一首《浮生》,可以一边听一边看)

1、

半夜二十一点过五分,一个个透着微光的窗子相继暗下去,楼群连成黑压压的一片。楼宇间阴风阵阵,刮不走黑沉沉的夜空中遮月的乌云,吹不散忽明忽暗的街灯下缠绕着的薄雾。透过那团雾,凝神望去,街上的人影幢幢,均是形色匆匆,而空气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熙攘嘈杂的动静。

忽然,街角燃起一簇火光,生脆的噼啪声越来越响。一众人影闻声而至,驻足一阵又或失望或愤懑地离去,嘴巴里振振有辞,说的什么却不得而知。

每年冬至都是地府开门之日,由于冬至不在三大鬼节之列,祭祖上坟烧纸点灯的人便比其他正日子少了许多,所以这些从地府上来的鬼魂们大多都是白跑一趟。

赵云澜只身蹲在火盆旁,一边往盆里续着纸钱一边低低念叨着,每念几句就要抬头张望一阵,似是在寻找什么。一大沓纸钱快要燃尽的时候,赵云澜失神地看着那即将消散的金红色火焰,长长地叹了口气,呵气蒙眬了双眼,便再也看不清这满街的孤鬼游魂。

赵云澜生在捉鬼世家,却从小就对这些不感兴趣,捉鬼驱邪的本事一样也没学会,最后不顾家人反对,跑去当派出所当了个小片儿警。不过这一双阴阳眼,是娘胎里就带出来的。

可是又有什么用,多少年了,他妈向来都是只收供奉,从不露面,一眼都不让他瞧见。

看着最后一点火星熄灭,赵云澜拍拍身上的纸灰,端着火盆刚要起身,眼神向前一扫却不自觉顿了一顿。 

此刻立在赵云澜面前不远处的那只鬼不知道在人间游荡了多久,竟然已经化出了实体,站在一群似影似雾的幽魂之间,格外显眼。虽然不通灵的人仍是无法瞧见他,但在赵云澜眼里,那鬼几乎和常人无异。

沈巍穿着一件褴褛而古旧的长衫,领口和胸前的扭襻已经岌岌可危,身上沾着各形各色的污渍,勉强能辨认出灰色的底色,就连白色的布鞋鞋头上都满是斑驳的泥点子。抬眼看去,他那颗脑袋倒是顺眼得多,头发乖巧地贴在上面,额前的碎发微长,含糊地遮住一半眼睛,还有那张脸。

就是那张意外白净又好看的脸,让赵云澜不由自主停住了眼神。

这位人民警察时常“不经意地”过于关心群众百姓,多少丢了钱包的小闺女进派出所报案前焦头烂额,出来后却换上了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

即使此刻面前不是人,赵云澜照样秉承着优良作风。

这鬼这个穿着打扮,莫非死前是个演员?这么想着,赵云澜绕有兴致地勾了勾嘴角:“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啊。”说着比划了一下手里的香烛。

接着,沈巍便真的踏着缓慢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赵云澜跟前。赵云澜这才发现,他的魂力几乎已经透支了,正处在极度虚弱的状态。

游荡在人间的野鬼不受地府阴气庇护,又长期没有人供奉,便会失掉魂力,原有的能力会跟着消失,神志也会模糊不清。

原来是只傻鬼。

赵云澜状似惋惜地“啧”了一声,没多犹豫,起身就往回走,于是便没有看见身后的鬼怔怔地愣在原处,身体微微发着抖,眼眶泛红。 

要不是鬼没有眼泪,他大概已经热泪盈眶。

随后,沈巍像是开启了什么自动跟随模式,赵云澜走回家的这一路上,他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碍不到任何事,却又让人不能忽视。

走到小区门口,赵云澜终于开始后悔自己多的那句嘴,他强自压下心中无奈,把怀里的火盆就地放好,从包里掏出几根香烛,接着回手把身后的沈巍招了过来。

“这些,都给你了。”赵云澜说着把香和蜡烛一起点燃,“收完就走吧。”

见沈巍眨了眨眼睛,赵云澜以为他是听懂了,没想到沈巍还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赵云澜突然在原地站定,沈巍撑着虚弱的身子跟了一路,一个不留神,没有及时停住脚步,就这么撞在了赵云澜背上,眉心狠狠皱了一下,右手不自觉得扶上腹部。

赵云澜被撞了一个趔趄,终于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就要脱口而出的呵斥在看见那张脸的瞬间被收回了喉咙,只稍显不耐烦地问:“香也收了,蜡烛也收了,你干嘛还跟着我?”

沈巍依旧眨眨眼睛,没说话,状似懵懂,却又有一丝意味不明的炽热在眼神中流转,赵云澜看不懂。

其实,沈巍只是贪恋他的声音而已。

一百年了,沈巍飘荡在这人世间已经快一百年了,却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听到人的声音。就像深海中突然出现的一束光,霎时从海平面贯穿入海底,耀眼夺目,带着灼热滚烫的温度,对于沉浮百年此刻又几乎失了神志的沈巍来说,是种致命的吸引,让他没有丝毫抗拒的能力。

沈巍就这么跟着赵云澜走进了大楼,一路尾随至他家门口。明明是搭电梯上来的,沈巍却整个人都摇摇晃晃的,身子重得不自觉往墙上靠,胸口也不住得起伏着,仿佛这样就能得到一时半刻的呼吸。

赵云澜拿钥匙开门,临进屋前下意识地瞥了沈巍一眼,注意到他略显呆傻的眼神,心里莫名有些不自在。

赵云澜家有门神,是搬家之初他父亲亲自请来的,镇魂之力可想而知。

赵云澜想,这鬼再傻应该也不会跟朱砂黄符过不去吧。

刚洗完澡,赵云澜就被朋友叫着连麦打游戏,天边泛起鱼肚白才上床睡觉。第二天中午时分,他被活活饿醒,迷迷糊糊地起身塞了几口面包下肚,就又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再次失去意识之前,赵云澜半梦半醒地感知了一下周遭,气息已经恢复如常,于是安心睡去。

2、

赵云澜真正清醒是因为傍晚的一通电话。

“……大哥,我们这儿都快饿死了,您倒是快点儿啊!……”

赵云澜脑子嗡了一声,今天是好哥们儿生日,说好他请客吃饭的。电话那头的催促声一阵接着一阵,赵云澜急匆匆洗漱完毕又随意换了身衣服,好歹抓了两下头发就拎起外套冲出了家门,于是便没有闲暇去注意大门不远处,那团隐在暗处的鬼影。

饭局过后,一行人又去酒吧嗨了大半夜,赵云澜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三点钟。赵云澜家的门口靠近过道的风口,他站在那掏钥匙的功夫,恰好一阵风溜过去。冬至刚过,正是冷风最刺骨的时候。赵云澜原本一身的酒气,呼吸里都满是燥热,被风一吹打了个寒战,瞬间酒都醒了大半。

赵云澜朝窗口望去,眼神一晃就看见了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等他走近几步才反应过来,这哪是什么人影。

沈巍缩手缩脚地窝在墙角,一手搭在腹间,身体打着颤,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宇间满是强忍的痛苦之色,一张青白色的脸在这一片昏暗中显得格外骇人。

赵云澜鬼使神差地蹲下身,摸了摸沈巍的脖子,温度冷得人心惊,见沈巍在他的手掌下一阵瑟缩,低低地哼了一声,赵云澜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脱口而出道:“你傻啊?大冷天的干嘛在风口待着!”

赵云澜吼完自己也呆楞了两秒。他是真的喝醉了,竟然跟一只鬼说这个?这鬼明显是魂力太弱,连身体都支撑不住了。他那时感知不到这鬼的气息想来也是这个原因。

可是明明昨天还没有到这个地步……

这么想着,赵云澜又向前凑了凑,这才看见沈巍左肩膀的衣服被烧出个大洞,露出泛红的皮肤,左侧脸颊皮肤也有被灼烧的痕迹。伤痕周围一片通红,伤口一圈呈青白色,灼伤的最中心还再往外渗着血水。

这样子的伤,赵云澜再熟悉不过了。他费解地看了沈巍一眼,怎么会有这样不知深浅的傻鬼?

赵云澜叹了口气,起身把自家门框上的朱砂黄符揭了下来,而后任命似的弯下腰把地上的鬼打横抱起,沈巍喉咙里又是一声痛哼。

这副身体没了魂力支撑,几乎赶上了一名成年男人的体重。赵云澜抱着沈巍从门外走到沙发旁这几步路,觉得腰都快断了。

赵云澜把人放在沙发上,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许久没用过的香炉,然后麻利地在沈巍跟前点燃了一大把白檀香。

白檀香原本是供神的,给鬼魂烧也不是不可以,他妈刚走的时候,赵云澜一直用白檀,只是麻烦了些。

赵云澜把香插好,起身关上了客厅的窗和各房间的门,接着半跪在沙发旁,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沈巍,嘴里一刻不停地念叨着密咒,为了让香燃得快些,手上还拿着本杂志扇风。

赵云澜汗水渐渐沿着他紧绷着的侧脸留下,一颗一颗砸到地上。

良久,整间客厅都被香熏得朦朦胧胧的时候,沈巍终于微微动了动眼珠。

赵云澜默默松了口气,累得直接瘫坐到了地上,他用手里的杂志挥一挥面前的烟然后随手一扔。他仍盯着沈巍的脸,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神经一放松,刚才褪去的醉意便卷土重来。

赵云澜有些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一只鬼这么劳神费力,是因为他真的醉了还是因为这鬼实在……长得好看?

赵云澜疲惫地把头支在沙发上,缓缓地闭上眼睛,又缓缓地睁开。

就在赵云澜眨眼的功夫,沈巍醒了。

赵云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却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沈巍确实好看,尤其这双眼睛。轮廓深邃,眼尾狭长,原本笨拙呆滞的眼神此刻也被淹没在氤氲的水汽之下,下眼睑微微泛着红,纯然得像个孩子。可他的眉宇间却又似祭奠了百年的沧桑,透着说不出的沉静。

赵云澜眼神里的醉意更深了,他在这烟雾缭绕中似梦非梦地探出手,捋了捋沈巍额前湿答答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白净的额头。赵云澜低哑昏沉的嗓音难得透着股子没由来的认真,他问:“你叫什么?”

沈巍闭了下眼睛,潮湿的睫毛上下相触,接着又艰涩地睁开,唇间翕动两下,不知是太久没有出声说话还是魂力太弱,只吐出了一句干哑的低语。

赵云澜的身体似是不可控制地晃了一下,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深了,他听见了,这鬼,叫沈巍。

3、

沈巍前些天还不能起身,整日昏昏沉沉地睡着,赵云澜去上班之前,都会在香炉里点燃一把香。之后,赵云澜想着等这鬼恢复了魂力就把他赶走,却没想到这傻鬼竟然直接赖上他了。

“哔——哔——哔——”

赵云澜叼着牙刷冲出厕所一路奔向门口,“啪”得一声关掉了烟雾报警器。

再晚一点,他家就要变水帘洞了。

从冬至过后那天算起,沈巍已经在赵云澜家收了十天供奉,脸上的灼伤已经变成一个浅浅的疤,身体也恢复了些,神志却仍时好时坏,有时沉静得像个暮年之人,有时又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第几次了?我问你第几次了?”赵云澜已经对这鬼纯然的目光免疫了,恶狠狠地拿牙刷指着沈巍,空中泡沫横飞,“我是不是说过香炉不能靠烟雾报警器太近?你这两天吃太饱了是不是?”

沈巍一连看了几天电视,似乎还是不大能听懂赵云澜第二句话的意思,却已经完全可以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悦,可是他仍一脸痴笑得看着赵云澜,仿佛那人舌灿莲花。

对于沈巍来说,赵云澜的声音又岂止莲花。

“傻鬼。”赵云澜低声骂了一句。

盯着这颗头过分乖巧的脑袋,让他根本无处发作,过了一会儿,赵云澜的眼睛便不由自主被沈巍半露着的左肩吸引。灼伤好得差不多,那块皮肤微微透着粉色,在一片灰败污渍的衣料之中格外显眼。

衣服老这么破破烂烂的,不是个事儿。

赵云澜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你哪凉快哪待着去吧,我今天晚点儿回来。”说完回了洗手间,临去上班之前还不忘又指着沈巍鼻子教训一句,“你今天不许看电视!”

赵云澜走后许久,沈巍都直愣愣地杵在原地,满眼迷茫掺杂着一丝委屈。他只是看那香熏得赵云澜眯眼睛,才每次都想拿远一些。

晚上赵云澜回家的时候沈巍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魂力总归还是亏损的。

赵云澜走到沙发旁边,看着沈巍安静的睡脸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袋子放到了茶几上,而这个动作却把一边的鬼吵醒了。

“醒了?”赵云澜重新拿起袋子,又拿出了那个火盆。

沈巍睡眼惺忪地呆呆望着赵云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赵云澜背着沈巍蹲在地上摆弄一阵儿,他身前便传出了什么东西灼烧的气味。

沈巍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并没有香烛供奉入袋,于是摇摇晃晃地起身下地,他走到赵云澜背后时,火盆里的东西已经成了一团灰烬。

赵云澜突然站起身凑近沈巍,沈巍吓了一跳,却又不敢闪避。只见赵云澜一倾身,一伸胳膊,从沈巍身后拿出两件衣服,是一件无领的衬衣和一条深灰色的裤子。

沈巍的眼睛睁了又睁,惊奇得伸手朝自己的后背一通乱摸。

“别摸了,赶紧过来换上!”赵云澜扯了扯沈巍肩上的窟窿,“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

沈巍虽然心智暂时退化,却把骨子里一百年前老古董那一套保留了十成十,之前赵云澜当着他的面换衣服,他都会迅速地转过身去,这会儿让他在人面前脱,他定然是不会从的。

赵云澜可不管这鬼是保守还是害羞,他辛辛苦苦买来辛辛苦苦烧的,不换可不行,于是不由分说地拽过沈巍的胳膊,三下五除二把他那身破旧不堪的长衫扒了下来,刚要拿衬衫往他身上套,赵云澜却猛得心里一紧。

沈巍腹间赫然嵌着一块土黄色的什物,对,是嵌着,因为这块硬物几乎已经和沈巍的肉身合为了一体。

那什物周围的皮肤泛着可怖的乌紫色,瘢痕丛生,那是肉体一次次腐烂又重生的痕迹,在这样污浊又深刻的伤口之中,那什物却丝毫没被沾染上血迹,仍干净得纯粹,甚至连上面细小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所以赵云澜才能知道,那是一截桃木。

桃木触及鬼魂真身,轻则伤其体肤,重则魂飞魄散。

沈巍被赵云澜拽着胳膊动弹不得,此刻浑身上下只剩一条白色的衬裤,赵云澜又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身体。沈巍耳根的通红在他青白的脸和身体只见愈发得明显,好似要滴出血来。

良久,沈巍看着赵云澜的后脑勺眨了眨眼睛,混沌的眼神中渐渐流露出一道意味分明的情愫。

赵云澜抬眼便看见沈巍亲昵纵容又略带几分羞涩地看着他。

赵云澜不知道,沈巍活着的时候,他们村子有个习俗,只有夫妻可以坦诚地注视彼此裸露的身体。

所以现在,在这鬼的潜意识里,眼前这个男人,已然成了他的妻子。

半夜,赵云澜洗漱好关灯上床,过了没一会儿就觉得身旁一沉,床垫微微陷了下去。

赵云澜迷迷瞪瞪的,却知道是沈巍,于是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道:“香炉里的香烧了一半,饿了自己点……”

沈巍却仍在床上,没个动静,往常这鬼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客厅,从没进过卧室,赵云澜觉得奇怪,于是挣扎着将眼皮掀开一条缝:“找我有事儿?”

沈巍眨了两下眼睛,十分理所当然地将赵云澜身上的被子扯了一半盖在自己身上,迅速躺下来,然后不由分说地搂过了赵云澜的脖子。

“我……操!你干什么!”赵云澜被沈巍身上的温度冻得一个激灵,也着实吓了一跳,不知道这鬼要做什么,生怕他突然鬼性大发,于是奋力地挣了一下。

沈巍被推开地一瞬间闷哼了一声,身子跟着僵了僵,他似是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整张脸皱在了一起,冷汗迅速湿了整张脸。

赵云澜在黑暗中隐约瞧见了他附在腹间的手,想起这鬼身上有伤,而且还是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再想想自己刚才那一下几乎用了全力,心里莫名得揪了一下。

赵云澜定了定心神,抬手打开了床头灯。他坐起身,看着沈巍将长手长脚蜷缩成一团躺在床边,又一阵烦躁:“你今天是犯什么毛病?好好得往我床上跑什么?”

沈巍缓过了一阵,慢慢松开了手,可是衬衫已经被他攥出了褶子,沈巍小心翼翼的抻了抻,还是无济于事,于是,低低地叹了口气,难得抬眼瞪着赵云澜,眼神中透着几分责备的意味。

赵云澜被盯得一阵不自在:“你别这么看着我,有话快说,说不出来就赶紧滚出去!”

沈巍没说话,也没滚出去,而是学着赵云澜的动作关掉了床头灯,然后再次一把把赵云澜搂进了怀里,和刚才一样得莽撞,一样得无防备,一样得不知深浅。

这傻鬼怎么都不知道长长记性?看来刚才是不够疼。

赵云澜虽是这么想着,却没有再挣扎,认命地放松了身体,任这幅冰冷的身体挨着自己,他工作了一天,下班又跑了趟商场,实在疲惫得紧,就这么在沈巍怀里睡着了。

沈巍也昏昏欲睡,他的魂力还支撑不了长时间的清醒,他却强撑着不肯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地描摹着赵云澜的轮廓,小心而专注,执拗却温柔。

夜里,赵云澜听到一声重物砸到地上的声音,他睡得昏沉,便没在意,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沈巍已经离开了卧室,他就更想不起这档子事儿。

晚上,沈巍再一次进到卧室,在赵云澜冷漠又凌厉的眼神下才打消了把人搂在怀里的念头,过了一会儿,却把整个身子都死死地贴在了赵云澜身上。

赵云澜不想再跟这鬼计较,却怕他压到肚子上的伤,便刻意退开一些,没想到沈巍又贴了上来。

赵云澜终于被磨没了性子:“这是又怎么了?”

沈巍在一片黑暗中抬眼,呆愣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赵云澜,对他说出了除了自己名字以外的第一句话:“我……我怕掉……”

赵云澜反应了两秒钟才明白过来,这鬼是怕掉下床去。

4、

之后,赵云澜每晚睡觉时,沈巍就会过来把他搂在怀里,不过自从沈巍开口说话之后,还多了个毛病,张口闭口总是管他叫夫人。

赵云澜倒是没多想,只以为这傻鬼是电视剧看多了。

沈巍长得这么好看,他如果非要赖着不走,并且不惹出什么大事的话,即使是只每天说胡话的鬼,赵云澜也是不会赶他走的。

坏就坏在,这鬼实在傻得厉害。

那天,赵云澜胃病犯了,回家之后瞧都没瞧沈巍一眼,径直走进卧室,趴到了床上。

赵云澜脸色很难看,虚弱地皱着眉头,一副精疲力尽的模样,沈巍走进屋子,几乎以为看到了同类。

“夫人,你……怎么了?”沈巍说着蹲下身,他这两天已经能断断续续说出些句子,只是声音仍有些别扭得嘶哑。

赵云澜眼都没抬:“胃疼……”

沈巍看了看赵云澜抵在胃腹间的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起身冲出了房间,过了没一会儿,又跑回了床边。

沈巍拍了拍赵云澜的肩膀,双手把什么东西捧到了赵云澜眼前:“吃了……就不疼了。”沈巍神色认真,一副安稳又可靠的样子。

赵云澜瞥了一眼,是一截白色的蜡烛,心中一阵烦躁无语,他刚要发火,突然觉得那截蜡烛格外眼熟。

赵云澜是该眼熟,那是初见时,他烧给沈巍的,这傻鬼一直舍不得吃完。

赵云澜见沈巍表情焦急,目光透着催促,不自觉又低下头去看他捧着蜡烛的双手,那双手瘦的骨节分明,白得清晰地透出里面青紫色的血管,样子有些骇人,就是这样一双手,弯出了一个小心翼翼的弧度,掌心托着那截蜡烛。

赵云澜心中有些莫名得动容,突然就没了脾气,他瞥了沈巍一眼,别别扭扭地嗔怪一句:“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鬼。”

赵云澜昏昏沉沉得睡了不知多久,就感觉有人在和他说话,叫的却不是他的名字。

赵云澜睁开眼睛之前想,一定要问一问沈巍,到底是为什么要喊他夫人。可是当他睁开眼睛,看到几乎要洒到他脸上的粘稠液体时,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完全忘了先前的打算。

沈巍似乎被赵云澜强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手一抖,碗里滚烫的不明液体溅到手指上,让他忍不住低呼一声,却仍牢牢地捧着白瓷碗没有松手。

赵云澜醒了醒神,看了看碗里焦黄色的一坨,有些抗拒地皱着眉问:“你又瞎折腾什么了?”

沈巍晃晃脑袋,温柔地看着赵云澜:“夫人,喝粥。”

赵云澜抬眼才发现这鬼身上的衬衣湿答答得贴在身上,脸侧发梢也全是汗,眼神有些失焦,魂力明显又弱了些,心里酸得难受,语气便弱了下来:“哪儿来的?”

沈巍微弱地笑了一下:“电视……”

赵云澜反应了一会儿,将信将疑地问:“跟电视上学的?”

沈巍点头。

这傻鬼动用魂力折腾半天,就整出这么一坨玩意儿,赵云澜在沈巍的注视下尝了一小口,果不其然,满口焦糊的味道。

赵云澜被沈巍折腾了一通够,着实有些饿了,便起身给自己煮了碗面。热乎乎的面汤下肚,胃里舒服不少。

赵云澜一口一口吸着面条,沈巍坐在对面,也不走也不要,就这么眼巴巴直愣愣得看着,时不时得抿两下嘴唇。

赵云澜脸都要被盯个窟窿,于是给沈巍点了几根香。沈巍却仍是不肯离开,呆呆地抱着香炉,吸一口香看一眼赵云澜,看一眼赵云澜吸一口香。

赵云澜都被他气笑了:“你今天跟我杠上了是吧?”要不是这张脸,沈巍今天晚上大概已经魂飞魄散几百次了。

沈巍看看赵云澜,看看怀里的香炉,眼神最后还是落在了赵云澜跟前的面碗里:“夫人……”

赵云澜看着沈巍无辜又失落的神情,好像自己今天不让他把这面条吃到嘴就是丧尽天良。

赵云澜瞪了沈巍一眼,任命地起身走向了储物间,他记得前些年从本家偷来不少符,应该有管用的。赵云澜翻箱倒柜半天,总算找着了一张。他把那张黄符往沈巍脑门儿上一贴,筷子顺手丢过去:“赶紧吃,这符只能维持一会儿。”

沈巍瞬间眉开眼笑,看向赵云澜的眼睛里似乎含着水汽:“夫人,你待我……真好。”

赵云澜敷衍地点点头,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皱了下眉头:“沈巍,你能不能别总学电视里管我喊夫人?我听着别扭。”

沈巍从面碗里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可你就是我的夫人啊……”

赵云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行,你快吃吧。”他这是跟只傻鬼在这掰扯什么呢……

吃完面,沈巍跟着赵云澜一同上了床。

之前,沈巍每晚都会把赵云澜搂在怀里。今天睡觉的时候,沈巍没有把手伸过来,赵云澜竟然还有些不习惯,明明累得不行,结果翻来覆去半天也没睡着。赵云澜眯眼瞟了沈巍一眼,这鬼就在他旁边。赵云澜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肆意翻了个身,他把脑袋落到了沈巍胳膊上的一瞬间听到这鬼低呼一声,却是没有动弹。

赵云澜听见这声吃痛,立马睁开眼睛起身开了灯:“你怎么了?”

沈巍没说话,却把胳膊往怀里收了收,赵云澜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伸过手来,沈巍却只藏得更紧。

赵云澜伸出手,语气严厉:“给我看看。”

“夫人……夫人又要骂我傻了……”沈巍面露难色。

赵云澜最终还是拽着沈巍的手腕撩起了他的袖子,红通通的一片,上面还落着几个小水泡,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准是被那焦黄的一坨烫的。

赵云澜盯着沈巍的胳膊,这鬼总是有本事牵动他所有的心绪。

赵云澜心里那股酸涩的钝痛挥之不去:“你能不能聪明点儿?吃我的睡我的,就不能让我省省心?”

堂堂一只野鬼,没被太阳灼伤,被一锅粥给烫了。

傻,傻得冒烟儿。

赵云澜还不知道,此刻躺在他身边乖乖被他教训的这只鬼,比他年长了将近一百岁。

5、

腊月初八那天是个礼拜日,赵云澜起了个大早,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拾掇了一番,他要回本家过节。虽然本事不如那些叔父堂兄,但是面儿不能丢。

赵云澜穿好外套正在门口穿鞋,沈巍慢慢踱过来:“夫人,今天也加班吗?”他记得赵云澜凌晨才回来。

赵云澜这才把这鬼想起来:“我今天回本家,你在家好好儿的。”

沈巍昨天一天没见过赵云澜,凌晨他回来的时候倒头就睡,连灯都没开,这会儿人又要走,沈巍自然不免有些落寞。

赵云澜拉开门刚卖出去一只脚,沈巍上千一步拉住他:“夫人,我可以同你一起吗?”

“我们家是捉鬼的,”见沈巍嗖得一下把手缩回去,赵云澜憋了憋笑,抬起手碰了碰沈巍左脸颊的疤,难得耐着性子嘱咐道,“香炉里有吃的,昨天新插进去的,我很快回来。”

赵云澜走出电梯的时候还在想沈巍刚才那个瞬间紧绷的表情,不由得笑了一下,满眼露骨的温柔,他却不自知。

每年腊八,赵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会会本家齐聚,本家则会在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准备宴席。

这幢偏古式的房子内部结构很复杂,赵云澜被他爸领到各间会客厅,一一给爷爷奶奶叔父姑妈打招呼。他早上没吃饭,等晃完这么一圈,赵云澜已经饿得眼冒金星。

赵云澜推开大门走进院子,想从这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们嘴里夺点儿食,他刚一走近,便听见其中一个孩子满口炫耀地说:“刚才那只鬼也太弱了,要不是他跑得快,我一只手就能收拾掉!”

这群熊孩子都是刚学些捉鬼的法术,谁也不肯示弱:“我也能!我刚才还拿剑在他胳膊上划了一道呢!”

“我还看见他左脸上有个疤!”

听到这句,赵云澜心里一紧,呼吸都被打乱,想也不想得就冲了出去。

因为从小接受的教育,这些小孩儿肯定不会对鬼魂有任何的怜惜。光是想想沈巍可能会遭受的对待,赵云澜心里就揪着疼,疼得快要绞出血来。

大中午的,这傻鬼应该不至于往太阳底下钻,这么想着,赵云澜便拐进了路旁的小巷。这片街区的窄巷错综复杂,赵云澜一边在一条条巷子里穿梭一边凝神感知周遭的气息,最后终于在离本家不太远的一个窄巷里找到了沈巍。

巷子很逼仄,砖墙却很高,高得不怎么透得进光亮。赵云澜站在巷口,沈巍就抱着身子蜷缩在巷尾。

赵云澜胸口起伏着,一颗心从嗓子眼落回了胸腔里,那股无所适从的慌乱也渐渐褪去,他跑了这么远,不过只剩几步的距离,却突然有些不敢靠近。

沈巍恰巧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望向赵云澜的眼神是惊喜附着着难以言喻的温柔。沈巍撑着墙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刚迈出一步便险些跌倒,好在赵云澜眼疾手快地冲过来将人揽在了怀里。

赵云澜似乎是压到了沈巍身上的伤,惹得这鬼低低地痛呼一声,赵云澜下意识地便把手臂放松了一些。

把人搂在怀里才发现,沈巍浑身已经被冷汗湿了个彻底,甚至有些微微得发抖。这群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不知道这鬼身上还有多少伤……

赵云澜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怕什么,他怕这种心疼到无以复加的感觉。

虽然心疼得要死,声音却不自觉带上了责问的口气:“你找来干嘛?”

虽然身体很虚弱,但是此刻的沈巍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温然地看着赵云澜,认真答道:“想你,想见你。”

赵云澜眼眶一热,开口才发现自己鼻音浓重,却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你不是……挺厉害吗?干嘛不还手?”沈巍之前被他养得魂力恢复了大半,不可能连几个小毛孩子都应付不了。

沈巍抬起手,用冰凉的指尖抚了抚赵云澜潮湿的睫毛,似是无奈似是纵容地笑了笑:“这是你家的小孩啊……”

他家族里的小孩,他怎么会伤他们分毫。

赵云澜记得一个孩子说用剑划伤了沈巍,他撩起沈巍的袖子一看,果然有一道血痕。

又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伤口不算深,看上去跟沈巍腹间的那个根本没法比,沈巍不以为意地把袖子放下来,又摸摸赵云澜的侧脸,安慰道:“没事,用衣服一挡一样都看不着。”

其实赵云澜知道,沈巍很疼,疼得他伤口周围的肌肉都在痉挛。因为赵家的人用桃木剑,剑气都很醇厚,伤口对鬼魂的伤害就更大。

沈巍从那天回去便一直清醒着,那道伤口整日整夜都在折磨他,连捧着香炉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吃力。沈巍竭力维持着先前的状态,却连赵云澜这么粗枝大叶的人都看出来了,沈巍在强撑。

那天晚上,赵云澜隔着昏暗的灯光看向身边的沈巍。赵云澜曾有一刻认真地想过,他就这么让这鬼留在自己身边吧。可是现在,这鬼正经受着他无法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赵云澜想,他该送他走了。

赵云澜摸了摸沈巍假意闭着的眼睛,突然凑上去轻轻吻了一下,心中的酸涩更甚,滚烫的情愫翻涌着,他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6、

鬼魂在人间游荡不肯入轮回,不是有未肃清的执念就是有没洗清的冤屈。

赵云澜从来没有利用职业便利为鬼魂做过这种事,可是对于沈巍,他早就破了一个又一个的原则。

赵云澜查看了公安系统记录在案的所有已故的名叫沈巍的男人的资料,却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那个沈巍。那沈巍要么生前是黑户,要么就是在人间游荡了好几十年了。

无论哪一种情况,赵云澜都是没有办法了解这个人的过去的。所以尽管他多么得不想向家族低头,赵云澜还是低声下气地去敲开了他小表叔家的大门。 

赵云澜前脚刚迈进门槛,后脚还没跟上,便被他小表叔一指头抵在了门外:“你在养小鬼。”是一句笃定的陈述。

赵云澜知道这位小表叔是家族里对鬼魂气息感知力最强的,却没想到能到如此地步,他本来也是为那鬼来的,便没否认。

赵云澜把沈巍身上的伤和查不到沈巍身份的事和小表叔说完,小表叔只问了一句话:“你真的……打算送他走?”

赵云澜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小表叔为什么这么问,却实实在在犹豫了一下,想想沈巍手上的伤,才继续点了下头。

小表叔放了一些赵云澜的食指指血在一个碗里,用毛笔蘸着写了一道黄符,又将黄符在面前的香炉里烧成灰烬,而后坐在蒲团上闭上了眼睛。

赵云澜就立在一旁默默看着,良久,才听见小表叔说:“今年是这鬼在人间游荡的第一百年,即使你不想,如今也不得不送他走了。”

赵云澜上去一步,不等他问出口,小表叔接着说道:“鬼魂的名字会在地府的轮回薄上保留一百年,今年不回去,他的名字就会被抹去,便再也入不了轮回了。”

赵云澜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小表叔了然地看他一眼,站起了身。

沈巍活着的时候就是又聋又哑,儿时被亲生父母抛弃,后来在村子里靠村民救济长大。那年冬天,家乡战乱,沈巍死在了炮火声中。照理说人死后便不会再有病痛和残缺,可沈巍能听到其他鬼的声音,能听到这世间一切声响,却还是听不见人的声音。

小表叔告诉赵云澜,人死后,都是靠着在世之人祭奠和每回祭祀时的叨念才能去到他该去的地方。

不是沈巍执拗,也不是他傻,只是耳边从未出现过那句话。

有人念时,他听不见。

念他的人都死了,这漫长的一百年中,便更不会有一个声音来告诉他,该离开了。

小表叔最后颇为感叹地添了一句:“他总算在这百年之内,遇上了一个你。”

赵云澜走出宅子的时候算了算过年的日子,不长不短,还有三天。

赵云澜去派出所调开了年前的加班,又去超市买了许多的吃食,而后一刻都没耽误便回了家。

沈巍见赵云澜回得这么早,自然满心欢喜,只是脸上的笑容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勉强。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赵云澜语气并不好,他说完便错开了眼神开始收拾这两大袋东西,等他再回头看沈巍时,沈巍的眼角眉梢仍是弯着的,“你笑什……”

赵云澜到嘴边的问话突然顿住了,他笑什么,此刻,他该是最清楚了。

他说话,他就会笑,仅此。

以往每回自己说话时,这鬼便温温软软地眯起眼睛,当时那些在他看来傻呵呵的模样与面前这张脸重合,赵云澜突觉一阵好笑,笑着笑着,竟然笑出眼泪来。

“夫人,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沈巍小心捧起赵云澜的脸,冰凉的指尖轻轻地拭去他眼睛的湿润,眼中满是柔软的情意,“小偷没抓到吗?”

赵云澜握上沈巍的手,没有将它从自己脸上拽下来,却是攥得更紧了:“沈巍,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吗?”

赵云澜严肃的神情让沈巍怔了一下,而后才笑开:“我愿意,夫人,你为何这样问?”

赵云澜眼神晃了一下,回过神来似的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他不愿沈巍再受苦。

这两天,赵云澜便一直和沈巍窝在家里,陪他看窗外,看他啃香烛,做的最多的,便是对着他讲话。

赵云澜好像把后半辈子的话都说干了,却一点儿都不觉得疲累。

他喜欢听,他变让他听个够。

除夕那天晚上,赵云澜把香烛摆了满屋,和沈巍一同躺在床上。

他和他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

“……那些符啊咒的,都跟天书一样,我一个都记不住,所以……唔……”

沈巍突然一个翻身吻上了赵云澜的嘴唇。

以往赵云澜说话的时候,沈巍也喜欢凑得很近,每当那个时候,赵云澜都会故意退开一些,这次,他却什么都没做。

沈巍似是感觉到了身下人的纵容,变更加肆无忌惮地攫取他口中的津液和他所剩无几的呼吸,等赵云澜的呼吸错乱不堪,隔着夜色都能看出他眼神中的迷离时,沈巍终于放开了一些,转而轻轻擒着赵云澜的嘴唇和牙齿,低低地蛊惑般地命令道:“继续……继续刚才的故事……”

赵云澜便真的鬼使神差地重新发出了声音,每个字都囫囵得直接送进了沈巍嘴里,透过牙齿的骨传声,再荡回他的耳膜上,带着两个人的颤动。

这是一个不算复杂的故事,却被赵云澜讲了许久,久到他被沈巍贴着的嘴唇都有些发麻。故事结束了,赵云澜顿了一下突然问了一句:“沈巍,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夫人。”

沈巍放开了赵云澜的嘴巴,却没有起身,就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着赵云澜,黄色的烛光把两人的目光都晕上了暖色。

他认真答道:“在我的故乡,看过身体的人,便要当一辈子夫妻。”

“一辈子啊……”赵云澜低低念着,笑了一下,却不敢笑出声,他怕一用力,会忍不住扯出眼泪来。

“赵云澜。”沈巍沉静地叫了赵云澜一声。

“嗯?”

“送我走吧?”

赵云澜怔了一瞬:“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巍亲昵地用指腹刮了刮赵云澜的眉骨,眼中几分平静几分纵容:“刚刚亲你的时候。”

“你这回倒是清醒……”赵云澜红了眼眶,却强撑着不肯眨眼。

赵云澜抬起手搂住了沈巍的脖子,眼神执拗地在这张脸上描摹了一遍又一遍,沈巍便这么撑在他身上,宠溺又沉静地看着他,却不像看一个孩子。

他望着的,是他的妻。

后来,他牵着他的手,平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映照的满室烛火。

他说,记得,你欠我一个一辈子。

他说,记得。

他说,夜深了,走吧?

他说,好。

End.





〖he番外见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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